发布时间:2021-01-10
地下室里,唯一食物是好友的血
第840号档案 《惊日无间》往期回顾(点击蓝字即可阅读): 第一案 林间残尸;第二案 单亲妈妈;第三案 食痂魔;第四案 发丝巫术;第五案 侧写师;第六案 渐冻症;第七案 善与恶; 各位好,我是盖爷。 随着惊人院规模不断扩大,我院收容病人的数量日渐饱和,为更好开展研究工作,特遴选出“惊人特派员”,负责调查全球范围内的非正常事件。 作为退役刑警,我被要求负责「惊日无间」项目,协助我的后辈——新来的警员实习生左乘易,进行案件调查。 逃出地下室的通道就在面前,可外面就真的安全了吗? 第八案——医院人质。 人活着就得学会演戏,你演得越真,痛苦就越少。要自己哄着自己过日子,不为解决什么问题,只哄出一点余地,供人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,不问前程、不计未来,就够了。 这是陈红旗说的话,卷毛从没觉得有道理过,他不是那种会把父亲当作神祇去崇拜的孩子。而他的父亲却最爱扮演那些高高在上的角色。 但现在,卷毛开始回想了。 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,身边躺着半具残尸,贴在自己后背上的另一具身体也在渐渐发冷。 再不想点什么,他真的会精神崩溃。 万一左乘易死了······ 不行。 想法才冒头就被卷毛立刻掐断。 他们背对背被铐在一起,想出去无疑难如登天,两个人都能行动的时候尚且逃不出去,更别说现在一方昏迷,生死未卜。三十多个小时滴水未进,靠卷毛现在的力量,绝不可能拖着个成年男性逃离。 “小汪别睡了,我带你离开这儿。”卷毛低着头,肩膀剧烈起伏着。 在一个短暂的瞬间,他甚至想到了向陈安认输。不管善恶的博弈结果如何,也不再想海鸥真正的凶手是谁,他要姓左的活着,除此之外谁死了都无所谓。哪怕陈安要他自杀以绝后患,他也能毫不犹豫抓起离自己最近的刀。 但那样的话,他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。 作为陈良,他可以把自己的身份让给左乘易。那时候父亲眼神苛责,不理解这样的付出。 “你确定要这么做?左乘易这个壳子是到现在为止最适合你的,为了这个人选,我等了整整二十年。”陈红旗拧起眉毛,“从那个孩子出生起我就计划了这一切,就是想让你有个退路,你想过没有,如果最后一个任务我失败了,没法儿退出CTA,往后所有的路都得你们自己走。” “我心甘情愿。”陈良想着自己从始至终都不是善,而只是想站在最好的朋友那边。如果没有左乘易,他又算什么呢? “你会被CTA抓住,强制成为他们中的一员,并永世见不得光。或者······你要东躲西藏一辈子。” “挺好的啊。”陈良满不在乎地说。 这是小汪以前经历的生活,那他也可以去尝试一遍,用另一种姿态靠近对方,如两只拥有相同伤疤的小兽。“我还有一个要求。” “你说。” “别告诉他······左乘易这个身份是怎么来的。”陈红旗今天才发现,自己这个一心向“善”的儿子,有着他全然陌生的眼神,“你就说是个年轻警察,死在海里,或者随便什么地方。” 后来陈良成了霍子良,也就是卷毛。原本是给一个官二代空的闲职,他轻松说服了对方,成为自己完美的替身。 “兄弟,你真帮我大忙了,放心,什么事儿都有我替你扛着呢。”纨绔少爷对他心怀感激,包场了全市最贵的餐厅,站在82层俯瞰,“对了,你这么想当警察,不会是想匡扶正义吧?”到底是泡着蜜罐长大的,早已习惯了随口讥讽。 “是。”霍子良没和他多争,只是笑笑。 扶那一个人的正。 思绪百转千回,也不过脑子里快速转过的几个弯儿,既然不想跟陈安低头,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。卷毛吸了口气,身子向左歪了一些,用肘部支撑背后带来的巨大惯性,堪堪在摔下之前停住。 他需要进食,需要唤醒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。在这里,唯一能作为“食物”的东西,大概就是地上的鲜血,它们汇聚成一个极小的洼,安静地蹭着卷毛的手掌。 尸体解冻后融化的水泛起一股刺鼻的腥味儿,淌进血液里,搅合成一团浆水。卷毛耸动了几下喉咙,嗓子眼儿干得发黏。他闭上眼睛、嘴唇凑近,强咬着牙把那滩不清不楚的液体卷进肚子里。 “你这点血可没白流。”卷毛喘了口气,“我他妈亏大了。” 他要把自己的指骨捏碎,脱出手铐。这事儿说着容易,实际行动起来却难如登天。每一寸骨骼都迸发出惊人的对抗力来,手铐卡在掌骨处难以推进半寸。卷毛拧断了小拇指,疼得深吸了口气。 始终昏迷的左乘易突然动了动,像是被这声苦楚拽回了些意识。 卷毛合了合眼皮,呼吸粗了些。刚才喝进去的血浆突然窜出一股倔劲儿,让他直反胃。骨骼清脆的断裂声让卷毛松了口气,疼痛涌上额头,变成汗珠滴落,他抽出手,发现几根碎骨纷纷扎出了皮肉。 一只手自由了,剩下的就简单了许多,卷毛半蹲在地上,看着自己的右手,像盯着块不属于自己的肉,他一脚踩折连着筋腱的大拇指,硬把喊叫吞进喉咙里。 转过来,卷毛才发现左乘易的伤势比想象中更严重,额头上的血直淌到耳根,胸口插着块半寸长的塑料薄片,是踹碎地板的时候······他曾撞在左乘易身上,是极重的分量,卷毛那会儿只听到他喉咙咯棱一声,问,也说没事,不要紧。 “为什么不说?”卷毛抖着把衣服撕成布条,分别缠在左乘易受伤较轻的肩膀、腰部。他要做一个简易背负装置,今天就算手脚都断了,他也要拖着左乘易一步步爬到医院去。 绳结很快打好,卷毛把左乘易反背在身上,避免再碰到对方胸口的伤。解剖学他们都学过,每条筋肉血管都是陈红旗找了新鲜死人来给仨孩子练手的,卷毛清楚,只要再深一点,或偏个几分,如今他背着的就是具尸体了。 爬出地下室,卷毛一把掰断左侧自由女神的头,两下就把不太结实的木门砸了个窟窿,一切费时费力的过程全被抹掉,他需要快,快到让他从死神手里把人抢回来。 “小咪······”左乘易从混沌里艰难挣扎出来。 “别他妈说话。”他知道世界上有个词叫回光返照。 “嗯。”左乘易温顺得像个孩子。 外面是间不大的屋子,书架上只摆了一本书——是林奇秉写的那本,还没拆封。卷毛扶着茶几喘了口气,眼前阵阵发黑。五十几个小时粒米未进,就算绿巨人也扛不住。他扫视屋子一圈,没看到大门,明明是正常的住宅结构,却四面都是墙,封得严密紧实。 怎么可能? 卷毛紧紧闭上眼睛,他怎么忘了,从在杂物间睁开眼起,这儿的一切就在明明白白告诉他,他们来到了“海鸥”的老巢,既然把两人绑到这儿来,就说明陈安有信心不让他们逃出去! 不,不只是他们。 也许还有每个海鸥的死者。 卷毛用力咬了舌尖一下,靠痛感清醒。他敲了敲离自己最近的墙,实心的。再去敲其他几面,也是一样。如平地立起一栋牢笼,只为把两只猎物囚禁致死。 这地方的设计一定和陈安脱离不了干系。卷毛压住情绪和肢体愈来愈重的虚弱感。迫使最后一点能量涌进大脑,转动微微发涩的齿轮。 双胞胎是有某种心灵感应的,陈安始终不信这种科学观点,但卷毛信。 如果真的有神可以把卷毛背后这个人变得活蹦乱跳,他可以马上跪地磕头入教,苦心修炼二十载,直至皮肉干缩成纸,眼瘪为两粒核桃,只要那人平平安安,就算他修为圆满。 模糊中,像是预证了卷毛接近疯狂的思索,一条线索浮出意识之海,被他迅速握在手中。 仅三个字的提示。他毫不迟疑遵循直觉,掉头走去。 地下室。 利用人类劣根性和进化出的适应器设计出的逃生出口——尸体、黑暗、潮湿。令人厌恶的腥臭味儿,隔几秒闪烁一次的幽幽蓝光,矮到站直就会磕到额头的天花板。没有人会在逃出来后重新回去。 除非他知道那里藏着整栋房子唯一的出口。 卷毛险些站不稳,他眼前大把大把地冒出金星,腿脚再使劲都和面条一样,只能以半爬的姿势下台阶。他跪在地上,背后沉得像一座山,压得人连腰都直不起来。酸胀把浑身都灌满了,大脑下了最后指令,榨出仅存的一丝力气供他寻找出路。 地下室西南方向的墙是空的,他赌对了。 冰箱外侧的轮子碎了,受力并不均匀,微微朝后歪着,靠着零星未湮灭的理智,卷毛瞄准了位置,趴着倒了下去。原本的平衡被打破,冰箱吃着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,毫不犹豫地朝外跌去。 一层薄墙被捅开,阳光劈进地下室,不远处似乎有人被这响动惊着了,脚步匆匆地过来查看。 卷毛眼皮渐渐沉了下去,断了两只手,背着一个人逃出这里,身体早被严重透支,他拽住陌生人的脚踝,丝毫不清楚自己的样子多骇人,半张脸都黏着血痕。 所有的挣扎都化作求助,这一刻再没有陈良、霍子良,只剩一只放弃尊严的猫,趴在对方脚边,气若游丝,挣扎着用爪子钩住陌生人的裤腿。 “救他。” 这是一场很长很长的睡眠。 有时候入睡,他会想还有没有醒来的时候。有时候醒来,他又情愿自己陷入了永久的梦里。 梦是逃避生活的最佳手段。 只要不睁开眼,梦里的生活就可以不断延申下去,长出透明色翅膀停在云端,白色绒毯铺满孩子的甜蜜幻境。 通常他要很长时间来回到现实,找回每份痛苦来凑成真实,可这次不同。 一个毛茸茸的卷发脑袋枕在他旁边,打着呼吸均匀的鼾,怎么看都是一副不设防的模样。 他本来不想动,但手腕上的疼像被无数小虫啃着,麻而痒,一路攀升到脖颈。胸口像被撕裂后扔进几条活蹦乱跳的鱼,每次翻滚都带来难忍的破坏。左乘易怕吵醒这颗毛绒头,只好以每小时一厘米的速度移动着。 半小时后,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。 这个人的睡眠质量绝对可以抵抗六个施工队,电视剧里说的稍微动一下就会醒都是瞎扯,他怎么会失了智相信。 等到太阳西沉,暮色泼进最后一抹烈焰时,卷毛终于醒了。他打了一长串嗝,把睡觉前自己给左乘易准备的温水一饮而尽,伸了四次懒腰,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。 “你醒了。”左乘易放下胳膊,卷毛眯起眼睛接受强光,乱蓬蓬的头发都睡翘了起来。 怪不得刚才觉得那么暗······原来是姓左的一直拿胳膊给他挡着光,好避免他被晒醒。 “你替我挡了多久?”卷毛揉出两颗眼屎,得意地伸给左乘易看,被对方嫌恶地拍掉了。 “四五个小时吧。” “累不累?”卷毛切换为小狗腿子模式。 “还行。”左乘易指了指他包得像戴了拳击手套的两只手,“怎么弄的?” “从那个手铐里挣出来费了点劲儿······”卷毛满不在乎地扬了扬手,转移了这个对他来说稍显矫情的话题,“我要是没狠下心来,你这会儿就醒不来了。” “你忘了,我解剖课学得比你好。”左乘易嘴角浮起一丝笑。 不用再追问细节,他也都知道。昏迷后发生的事情都被大脑细心收拢起来,等清醒了一起物归原主。他听得见卷毛怎样喝进血水和尸水,怎样踩断自己的骨头,又是怎样带着他重新爬回地下室的。 “我看见了。”左乘易说。 “看见我是怎么英姿勃发救出你的?”卷毛夸自己是毫不嘴软。 “那间地下室有光的样子。”他说。 那一刻他撑开眼皮,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色。释然随即而来,十几年灰色记忆的沉淀,就那么轻飘飘地消失了,快到他自己都诧异。 总该朝前看,总该等到一个人,把你的过去尽数点亮。 他放下了。 医院外传来一阵骚动,伴随着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接近病房。 “都什么时候了,还用这么老套的惊喜手段。”左乘易笑了,“一猜就是张队想出来的。” 假借逮捕之名给警局的同事过生日,在人家快被吓哭的时候捧出个蛋糕,效果奇佳,几乎每个新入职的警察都要经历一遍。因此会议室的墙上也挂着不少照片,他们头戴生日帽,脸上还挂着惊魂未定的表情,冲镜头比出一个剪刀手。 这帮人,连病人也不放过整蛊的机会。 “不对。”卷毛神色渐渐冷了下来,“不是张队他们。” 和一个人熟了之后,很容易就能分辨他走路的声音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,翘二郎腿、歪着身子坐、轻微驼背,即使努力掰正,痕迹也会留在走路姿势里,是侧弯还是内八,重心在脚掌或脚跟。但门外的脚步声是卷毛不熟悉的,他们不是海鸥小队中的任何一人。 陌生、警戒、迟疑。 卷毛动了动耳朵,费力捕捉着走廊里的交谈声。 “他们在确定病房号,预计90秒内就会发现我们。”他立刻起身,用牙齿把手上缠着的布条解开。语速飞快地说着自己发现的所有推断,“我下面说的话你听好,海鸥老巢就是我们被绑架的那栋房子,幕后主使人很可能是个小孩,我们之所以没有发现犯罪现场的痕迹,是因为那些都是第二现场第三现场,真正的杀人案发生在那栋房子里——” 他还想说什么,但嘈杂愈逼愈近。 来不及了。 卷毛打开窗户,扯起旁边病床的厚被子扔下去。一楼,没有铁丝网,这是仅剩的机会。 “快逃。”卷毛神色极深地看了左乘易一眼,而后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出。 走廊里回响起杂乱的脚步声,伴随着警察压低声音的恐吓。 “别动,站住!” “他往二楼跑了,抓住他!” 抓捕行动刻意放缓脚步、放低声音,避免刺激到住院病人的神经,四个警察迅速截断了楼梯电梯,一个进了员工通道,另一个让门口守着的警察提高警惕,别让人给跑了。此次事关重大,对方又是同行,上面部署了大量警力,要求必须一举拿下。 在围成铁桶的医院里,范围在不断缩小着。与此同时,另一拨人开始拿着左乘易的照片询问下落。 看病人,大家都知道要带水果。恢复体力补充维生素。贤惠妻子的角色之一,就是在床边坐着,为丈夫完整地削一个苹果,果肉剥离出来了,皮还没断,整个儿丢进垃圾桶,是手巧的一种象征。 而最关键的前提,就在于那把锋利的水果刀。 “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卷毛撞进一间骨科病房,随手抄起一把刀抵在女人脖颈上,狼似的看着门外大呼小叫的警察们。 “把刀放下,不然我们开枪了!” “试试啊。”卷毛耸肩,“看我能不能在你们开枪前把这把刀捅进她的喉咙?” 几个警察对视一眼,谁也不敢拿普通人的命开玩笑。不是对枪法没有自信。而是怕万一,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,上面怪罪下来,谁担?家属来闹要赔偿,必然有人要当替死鬼,搪塞个“临时工”身份了事。他们大多没背景没家世,被领导逼着进医院抓人已是百般不情愿,也再不愿把情况进一步恶化了。 “你放下刀,有话好好说,她是无辜的。”已经有警察叫谈判专家来了。 “把所有警察都叫过来,被我发现有一个人在门口守着,她就得死。”卷毛神色阴鸷,暴戾推搡了女人一把。 “快把他们都叫过来!” 趁着对面手忙脚乱的功夫,卷毛低声跟女人道了个歉。 “是他们逼你的不?”女人软声开口,带着轻微的地方口音,“你得罪啷个人了?”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卷毛苦笑着稳了稳手里的刀,他连对方是不是CTA指使的人都不清楚,只能走一步算一步,先让姓左的跑了再说。 两只手掌已经疼木了,骨头被打了两根辅助膨钉,几个指节还奇怪的扭曲着,被女人发现了不对劲。 “哎呦,你侧着点把刀,别让他们看出不对劲。”女人使唤着他换姿势,语气透出干练与老辣来,“你一会带着我出去,让他们给你车。” “不怕我真伤害你?” “他们都不是啥好人。”女人只恨嘴皮子间没衔着粒瓜子,好让她更从容地面对这场劫持,“我大囡囡就是给骗大了肚子。” 原本把手在医院各处的警察此时都聚集在一起了,众人乱哄哄成一团,还是被女人一声尖叫扯回了重点。 “我······我腿麻了。”女人换上一副凄楚的神色,又暗地给卷毛挤了挤眼。 警察交头接耳地嘀咕了几句,像接到了什么通知。 “放下你手中的人质,我们可以酌情从宽处理,听到没有?放下人质——” “我要一辆车。”卷毛说,“等到了安全的地方,我就会放了人质。” 他佯装把刀逼近,女人很配合地高声尖叫起来。警察们又乱哄哄成一团,他们想疏散病人,但医院不同意,高级病房里还住着几个有头有脸的官员,不可能因为个小绑匪说走就走。权衡之下,警方只好妥协。 没一会儿,有人向卷毛喊话车已经到了。让他别伤害人质,对于其他病人,护士们则统一口径说在拍戏,刚好楼下来了几个记者,抗着摄影机分散到各个楼层,采访的病人乐乐呵呵,直追问哪个台能看到自己。 此时,人类的喜悲才真正被划分开来。 女人仍在念叨着要把今天的经历讲给村里人听。 恐怕没办法圆她的人质梦了,卷毛想。他的手掌哆嗦得厉害,肯定是哪根骨头插出来的时候伤到了神经,这会儿几乎连刀都要握不住了。已经有警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,小声和同事商议着什么。 一直退到警察准备好的车门口,卷毛假意逼女人开车门,那根虚拢住刀把的手指终于耗尽所能,轻轻跌了下来。 叮啷—— 刀刃摔在地上,发出一声脆响。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警察迅速扑倒卷毛,还有人抓起他的头发,迫使他把脸对准水泥地,手腕一扭,灰尘连带小石子便轻巧地镶在了卷毛脸上,血丝渗出,使他看起来更像个“杀人未遂犯”。 女人很快被她断了右腿的丈夫拉走。 刚到警局,卷毛就明白了自己被抓的原因。 真正的霍子良正坐在审讯室外的连排椅子上,看卷毛来了,霍然起身,想要上前几步迎接,大概是被身边人说了几句不合规矩之类的话,只得悻悻坐下。 “这个人你眼熟吗?”不知是哪个警察,格外喜欢抓卷毛的头发,逼迫他看凳子上的人。 “嗯,霍子良。” “所以你承认自己的胁迫行径了?” “我胁迫他干什么了?”卷毛觉得好笑,后背又挨了一下。 犯人是不准笑的。 “你心里不清楚吗?” “你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?”又是一下,比刚才更重。 “你涉嫌非法囚禁他人,以权谋私、滥用职权、教唆他人犯罪、谋杀等多种罪名!”说话的人头仰得快要掉下来,用鼻孔为卷毛定罪。 “谋杀?”卷毛咀嚼着这两个字,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。但很快,他就被重新戴上手铐,套一件鲜橘色马甲塞进问询厅的小隔间里。外面的人叽叽咕咕,像在选择由谁来审问他。 不多时,门外伸进一个脑袋,虚张声势地让他老实点,随后坐在他对面,像盯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。 “刚才说的,你认不认?” “认什么啊,你怎么不把我领太平间去,让我承认那儿的人都是我杀的呢?”卷毛在对方警告的眼神里抬起手铐——哗啦啦,再放到桌子上——又一阵哗啦啦。 “我警告你,现在认罪,没准儿还能给你争取个无期,再这样谁也救不了你!” 卷毛耸耸肩,示意自己不在乎。他想救的人已经救下了,其他有什么要紧的? 像是摆明要刺激他似的,对方挥挥手,示意证人进来。这场不合规定不符流程的审判到了此刻已经彻底成为闹剧,一切手段都是为了逼迫他尽快认罪,放弃无用的抵抗。 最先进来的是霍子良,他递给卷毛一个歉疚的眼神,清了清嗓子说道:“他绑架了我,逼我拿出入职的相关身份证件,说要替我去上班······” “换个有水平的人给你写台词不行吗?”卷毛乐了,“你们打算用这几句话指控我?” “铁证如山。”审讯人脸色一沉,“策划海鸥事件,教唆张献杀人,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!此外你还囚禁霍子良,让其替你制造指纹、血样、DNA等躲过身份检测,并以职务之便偷换证据,误导警方。甚至残忍杀害自己所属上级,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!” “你把话说明白点。”卷毛直视对方,目光令人不寒而栗,“杀害上级?我哪个上级?” “还装?”审讯人冷笑,“张全宝,不记得了?” “我警告你别他妈跟我开这种玩笑!”卷毛霍然起身,眼睛里的红血丝猛地顶到对方鼻尖。 “你还——”审讯人倒退两步,面子上瞬间有些挂不住,因愤怒而咧开的嘴里露出紫黑色的牙花子。 “算了。”霍子良按住他,瞬间浇熄了对方的怒火,“别的不认,这你得认。”他掏出手机,找到视频播给卷毛看。 路灯下,卷毛和张队的人影清晰可见,二人先是聊了几句天,而后卷毛突然发难朝张队开枪,看着张队倒下后,他又把尸体拖进附近的草丛里,低着头匆匆走了。 “后来你去了哪儿?”霍子良问,“监控到这儿就断了。” “他死了······?”卷毛哑着嗓子,直勾勾盯着霍子良,“你们确认了?” “你怎么和失忆了一样。”霍子良笑着收回手机,“不仅如此呢,你还给警局放了把火——”他嘴角下撇,啧啧两声,“刚巧不巧,正好把海鸥案相关的卷宗和信息都烧掉了,好玩儿吧?” 这是个精心设计好的圈套,陈安设计好一切,只等他把头钻进来。但为什么?如此费尽周折给他泼一盆脏水,是为了让海鸥案快速结束吗? 不会,他了解陈安。要是用这种方法,陈安从一开始就会把他和左乘易灭口。对于连环杀手,或是培育连环杀手的人而言,他们的快感并不在受害者,相反,他们需要的是一步步瓦解敌人的心理防备,直到自己的价值观被认可。 虽然我杀人,但我杀的都是坏人——这样一个简单的说法会被美化成一整套对自己有利的说词,他会不断证实这点,直到认定的对手也被自己说服为止。 被遗忘的线索······是什么? 一模一样的双胞胎,地下室里唯一的朋友,他的世界生存法则,左乘易说他的解剖学得比自己更好······ 卷毛心里最后一层模模糊糊的纱终于被揭开,露出事情最原始的真相。一股寒意席卷身体,冷意从每个毛孔中渗出,带出一个可怖的猜想。 左乘易现在有危险! · END · (本故事系平台原创,纯属虚构,切勿深究) 本文字数:7673 责任编辑:宪 达 排版编辑:常阿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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